坐在行于蔡(店)李(冲)乡村巴士车上,我踹踏着一条宽敞的水泥公路,耳边响起隆隆的马达声,像一曲悠扬的音乐在故乡回荡,绽开我久贮的渴念,坡一程,垄一程,荡漾开去。
也许是走到在家乡的路上,我轻松地放牧自己,云淡淡,风徐徐,冬日的太阳也格外温柔,它似乎也感触到故乡的亲切。就连路边的村庄,田野,溪流,树林,也灵动活泼地从眼前一一掠过。痴痴的触感,撩拨着我的心绪。
我走过很多路,不知终点通向哪处,但我知道回家的路在何方,永远也不会忘记的路只有一条,那就是回家的路。
天高路长,车行在故乡的乡道上,驶向路的深处一一李冲。李冲村请领悟我对故乡的眷恋,对家乡的向往。走在李冲的水泥路道上,欣赏这不能言说的美,闪现着不能言说的喜悦——尽在路旁的村湾之间,田野之上。
此间的乡村公路是年铺上水泥路面的,这条大路从远方蜿蜒延伸而来又向远方绵延而去,托起了车辆的速行,承载着人们稳健的脚步,在我心里它是厚重深邃的,就如故乡的历史一样厚重深邃,又似家乡的民俗质朴而敦厚。
很多年前,我用双腿丈量家乡的小路,用时间的长短来判断路途的远近。
彼时,刚刚记事的我跟随母亲到嘎嘎(外婆)家,早饭后我跟在母亲的身边,走在那条山坳的小路,翻过两座小山,淌过一条水在石上流的小河。那刻,母亲总是抱怨我步行缓慢,不能专心走路,走一程,歇一程。
现在看来,也不过五里来山路。那时,我的脚步总也追不上树梢上空升起的太阳,走到嘎嘎家时,太阳已到头顶,路上消磨了一个多时辰。吃过中饭返回时,太阳已近西山,一天的时间,几乎都用在了这一段山路上。
巴士在回家的路上行驶,我的思绪在故乡的土地上流淌。
在我的记忆里,起起伏伏的山岭上,有很多如毛细般的羊肠小路通向逶迤的山岭,弯弯曲曲的山路穿越山岭连接着岭外的世界,漫山之上,一条条小路如白色哈达串连着一个个村湾。
当你行走在这片土地上看久了山岗,村湾,你会有一种莫名的触动,一根小草就是一个绿色的梦,一抹炊烟就是一首朦胧的诗。你就会被这里如网的小路,好客的民俗所感染。
地处*陂北部的边陲山冲,有绮丽的自然山水,有千年风雨的梯田。它们依然生机勃勃,将古老与今时连接在一起。每年春天油菜花开,梯田里的菜花*得灿烂,呈现出一层层,一叠叠的立体感。
梯田外的野花与菜花一起灿烂,相得益彰,绚丽多彩的花色似乎是老天爷的颜料桶被掀翻了,各种颜色相竞怒放,虽称不上花山花海,花云花雨,却也让人目不暇接,眼花缭乱。
盛夏,绿油油的稻禾绿得有如朱自清笔下的绿,绿得过分,每片绿叶柔亮,剔透,浓浓的,绿得似乎正从叶脉中溢出来,那种绿,撩拨得你心里痒痒的,有心去触摸却又舍不得,可那青青田田的叶子还是让人心生诗意。
梯田的绿,一层层,一片片,绿得漫山遍野,绿得生机盎然。而路边的绿更是打眼,一棵棵枫树轻舒柔枝,摇起靓丽的秀发,一株株青松探头探脑,伸出稚嫩的青针。
路边看绿分外震撼,远眺绿坡,山路弯弯,恰似挽起的绿色玉带。近观绿田,农舍掩林,宛如荷塘中的荷叶,斑驳的李冲村,撩拨着无边的诗意,恣意地辉映着绿枫青松。
由于李冲独特的自然风光,有投资者计划再修一条观景公路与周边多个景区公路相接,改变目前景区交通堵塞的瓶颈。
一条条曲折的小路,是这方土地上大大小小村庄的乡亲们用双脚走出来的,他们靠着双腿在深山里耕种,赶集,探亲访友。
他们从一架岭到另一架岗,从一个村湾到另一湾村,每天在小路上行走着肩背背篼挑着担子的乡亲,甚至挑着重担行走几十里路,已是习以为常。勤劳的家乡人走出的一条条小路,连接着山外世界。
家乡的路,让我走出了深山。
我家离李冲小学有二里来路,每天上学要走四至六趟。那条上学的路在史海尘沙中打捞出一些逝去的痕迹,比如冲(村)前那座宏伟的,古老的,多拱的石拱大桥见证了李冲村的前世今生,可惜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被人为地拆除了。
年秋,我到离家十多里路外的集镇读初中,每周往返一次,走一条较近的乡间小路,见到了沿路的田野,村庄四季变更的田园景色。让我铭记心中的是所读的《桃花源记》——“釆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”。
路边的村庄,有不少农户用竹条,木条,树枝修筑菜园篱笆。野菊和牵牛花拌生在篱笆墙边,牵牛花藤爬到墙上,花开时节,牵牛花在篱笆墙上选择合适位置把花蕾小心放稳,揣在怀里的喇叭花瓣不动声响,就等一场雨后,在墙上吹奏。
野菊,默默地长得茂盛。当酷夏闷热散去,迎来删繁就简的秋天,头顶的大雁飞过,捎来丝丝凉意,野菊就在篱笆墙边怒放着。此时的菜园,就有了陶渊明“南山”菊花的美丽了。
巴士到站,停靠在我老屋的下湾——小树湾。下车后我探寻连接小树湾与大树湾之间的那条百来米小路,现场的面貌与我的记忆错轨,如今,两湾相接为一体,那条路已物是人非。
那段小路原在湾与湾的小坳里,屋房侧边是一片菜园,山坡、路边长有好多乌桕和枫树。夏天,才高八斗的蝴蝶四处釆风,停靠在菜园*瓜藤蔓上打着腹稿,要把那片菜园的景色翻译成古风。
五音不全的知了用嘶哑的声音,以朗诵的形式,扯着嗓子喊着夏天的别名——热,不停地叫着“热了,热了”。我们常常爬上去偷袭它们,它们十分灵感,还没接近,就“知”的一声飞走了。
有时我们抓上一只螳螂,放在路上逗着玩,螳螂不紧不慢地像一名武士横刀立马,一招一式地迈着方步,尽显宗师风范。现在回想起来少年时无忧无虑地贪玩情景,仿佛就是昨天的事。
在路旁有户独屋住着一位老先生,平时总是之乎者也的,他酷爱诗歌词赋,曾多次跟我们讲他钻进《诗经》里去寻找公元前的古道、驿站,有时他会一头扎进唐朝的山水里,依着“白云深处有人家”走到书里去拜师访友。
他说顺路去闻闻唐朝纯正的酒香,在李白、杜甫的月夜里走上几个通宵,揣上满袖的清凉月光,从唐朝带回家里,放在他那忧闷的房间,借着月光的清凉和皓洁来解他的闷,提他的神。
乡邻告诉我,水泥路连接着冲(村)的后山,从后山,汽车可以开到孝昌县、大悟县,这让我十分惊讶,那条我很熟悉的山岭如今也修了公路,家乡的变化真的是月新曰异。
家乡人做梦都想有一条水泥路,把山里的农产品运送出去,生重病的人不医院,不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泥泞路。公路通了,曾经的背篼扁担都已搁进柴房,摩托车,卡车,小汽车的马达声替代了早晨的鸡鸣声,茅草丛里的羊肠小路已经荒无足迹。
如今,村人的棉袱换成了羽绒服,背篼换成摩托车,沉重的东西不再用人抬肩挑背驮,踩着油门握着方向盘想到哪儿就到哪儿,从村里出发,山山岭岭修的水泥路四通八达,连着一个一个的湾村。
村民们不再清早去挑井水,自来水龙头拧开,哗哗地涌出清流,洗衣机搅动奏出溪流一般清悦的声音;一栋栋三层楼、四层楼建在湾里。天近*昏,路灯随夜幕亮起来,太阳能路灯照亮了湾村的道路,宽带光纤穿山越岭接进了农户的楼房。
公共冲水厕所改变了山乡卫生条件,村湾里还修建了垃圾回收箱,卫生车定期运走垃圾,改变了山村的卫生环境。*的惠民*策改变了乡村容颜,昔日的山村焕发出耀眼的光彩。
回到老家,轻风拂衣。我沿着田间阡陌横横竖竖地走了一阵,走在故乡的泥土上;我登上曾经放牛、砍柴的放牛冲茶场,寻找曾经的足迹……累了,在石上久久地坐着,久看闹市的眼睛豁然亮了许多,耳朵也从昔日的声响里梦醒过来。
举目望去,对面半山腰修建的高铁专线上,每隔十多分钟就飞驰驶过一列高速动车,那轰隆的声音,唤起了我对家乡的全部柔情,那远来远去的动车高速运行的响声,温暖着我的心房。
本文作者李克胜授权印象*陂发布
关于作者李克胜,出生于*陂蔡店李家冲,现居荆州。初中肄业,年入伍,后入学进修,曾工作于油田,现已退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