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蝴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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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释怀一笑,将退婚书放到他的案头上,转身 [复制链接]

1#

谢玄清爱上了北地来的昭华郡主,执意要与我退婚。

我沦为整个上京的笑柄。

走投无路之际,少年将军楚渊带着聘礼亲自上门提亲。

昭告世人,他爱慕我已久,愿聘我为妇。

可他吃醉酒时却说:

「若非郡主心仪谢玄清,我又何必娶沈家女?不过是想成全她罢了。」

我释怀一笑,将退婚书放到他的案头上。

转身离开了上京城。

后来却听说,谢世子和楚将军将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。

两人都在找自己未过门的妻子。

可那与我又有何干呢?

数声风笛离亭晚,君向潇湘我向秦。

1

楚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。

我就站在门外。

手上还拎着食盒,里面放了一盅醒酒汤。

橘皮葛根熬制,最是滋阴润燥。

可现在,他应该不需要了。

有同行之人劝他:

「沈氏女门楣虽低,但样貌才情皆是上等,楚兄是个有福气的。」

楚渊冷哼一声,接连饮了几杯酒,开口道:

「不过白水一般,寡淡无趣,整日只知看那几本医书,不及昭华万分之一。」

「罢了,战场上刀枪无眼,若不是怕误了昭华,我定要与谢玄清争个高下。」

「可我啊,舍不得昭华受那份苦,横竖昭华属意谢玄清,我便娶了沈氏女,成全了她和谢玄清。」

准备叩门的手,就这样放了下来。

明明是酷暑时节,吹来的风却冰凉刺骨。

原来是这样啊。

原来楚渊救我于水火,拉我出深渊。

都只是为了昭华郡主。

2

那年谢玄清爱上了北地来的昭华郡主,执意与我退婚。

哪怕被谢侯爷的军棍打得下不来床,也不曾松口。

甚至还放出话来:「云贵泥贱,怎堪相配。」

我与谢玄清本就家世悬殊。

平日里笑话我攀高枝的人不知凡几。

如此大张旗鼓地退婚,无异于将我架在火上炙烤。

一时之间,我沦为整个上京的笑柄。

耳边围绕的全是讥讽贬损。

好心收留我的姨父姨母也被连累。

姨父在朝为官,被同僚指指点点。

往日同姨母交好的官眷,纷纷对姨母避之不及。

甚至连表兄表姐的婚事,都受了影响。

原本有意结亲的几户人家,都不约而同地同别家议亲。

我被逼得走投无路,几乎要走上死路。

3

满心绝望之际,楚渊上门提亲了。

他是威远将军府的少将军,和姨母家的表兄私交甚好。

年少成名,一杆红缨枪使得出神入化。

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。

我来上京后,也曾随着家中兄姐,与他一道玩耍。

我一直当他是兄长,可我深陷流言蜚语时,是他拯救了我。

楚渊骑着马,带着百担聘礼。

特意在上京最热闹的街上绕了一圈。

他勒马于门前,朗声说道:

「楚渊倾慕沈听晚已久!愿托付中馈,聘尔为妻,绝不相负!」

「若违此诺,叫我沙场折戟,再不得志!」

风雨如晦,他朝我伸手,救我于惊惶。

可幻梦难长,也是他将我扯进更加万劫不复的深渊。

我不想再落入当年那般不堪的境地。

好在,姨父近来仕途顺遂,颇得圣上器重。

表兄表姐也都各自成家。

此时退婚,想来不会牵累他们。

上京夏热冬寒,我住了这许多年也不习惯。

我想,是时候离开了。

4

我原是青城人氏,家里开了个医馆。

家世虽然单薄,却也是被娇养大的。

也是爹娘的心头宝、掌上珠。

而不是像现在这样。

是一块挡路的石,是一颗局中的棋。

那时吃过最大的苦,就是每日被阿爹督促着背《本草经》和《千金方》。

小小的我拿着把蒲扇,帮阿爹阿娘看煎药的火候。

阿爹笑吟吟地说:

「凡煮汤,欲微火,令小沸。」

「听晚,你可记住了?」

我嘴里塞着阿娘做的陈皮甘草糖,腮帮子鼓鼓的。

「记住啦。」

阿娘帮我掸落衣角的尘灰,温柔地开口:

「我的小听晚,以后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。」

5

可是阿爹阿娘再没有以后了。

那年我们坐船回乡,途中遇到了水匪。

阿爹为了救我和阿娘,死在了水匪刀下。

阿娘带着我跳入水中,拼尽全力游上岸。

上岸后却发现阿娘后心中了箭。

阿娘浑身湿漉漉的,流出的血洇透了衣衫。

我害怕极了,整个人都在发抖。

「阿娘你撑住!我去找止血的草药救你!」

阿娘却死死地拉住我,从怀中掏出一个皮囊。

「听、听晚,这是沈家祖传的医书,你拿着……」

「里面还有、还有你和上京谢氏的婚书,咳咳……」

「去上京、去找你姨母,求她庇护你。」

阿娘的瞳孔渐渐涣散,她最后摸了摸我的脸。

「我的儿,好好活下去。」

从这天起,我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女。

茕茕天地间,惟余我一人。

6

上京很远,我足足走了三个月才到。

我循着记忆里的名字一路打听,找到了崔府。

叩开了崔府的大门,问他家的主母是不是叫章舒兰。

门房看我的眼神轻慢嫌恶。

我这才发现自己像个叫花子。

衣衫褴褛,浑身脏污,整个人都瘦脱了相。

多日水米未进,我看东西都重影,不受控制地晕倒在崔府门前。

晕倒之前我说了最后一句话:

「我是青城来的,来找我姨母章舒兰。」

然后便人事不省了。

我在一个干净的房间醒来,床边的小几上放着吃食。

我腹中饥饿,也顾不得什么吃相。

很快就将盘中的东西一扫而空。

丫鬟拿来干净衣服,要我梳洗完去拜见主君主母。

我还未踏进主院的门槛。

就听见里面有人说话。

7

「这女娃果真是沈兄的孩子?」

「差不离了,她那模样同我姐姐像了十成十,定是听晚那孩子无疑了。」

男子的声音有些迟疑:

「这般模样找过来,想必是家中遭难,不知沈兄和……和你姐姐还在不在。」

我磕磕绊绊地行礼:「拜见崔大人、崔夫人。」

待我说清原委,屋内万籁俱寂。

崔夫人眼眶泛红,崔大人也面露不忍。

她看了我许久,末了长叹一声。

「不必拘礼,唤我姨母便可。」

「你安心在府里住下,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。」

我取出贴身保存的婚书:

「阿娘说,这是我与谢家的婚书,要我找到谢家,履行此约。」

姨父姨母看完婚书俱是一惊,两人对视一眼。

表情十分复杂,惊疑不定,却又掺了点儿喜色。

后来我才知道为什么。

上京谢氏,国之柱石,百年大族,端的是尊贵无匹。

而与我有婚约的谢玄清,出类拔萃,矫矫不群。

即使在贵胄云集的上京,也是一等一的好儿郎。

若是能与谢家结亲,定然有所助益。

可惜,他并不喜我。

8

那日,姨母带着我去定北侯府拜会。

我们足足等了三盏茶的时间,谢夫人才姗姗来迟。

待问明来意,又看过婚书。

谢夫人的脸色有些不好。

「这是我家侯爷的印鉴不假,可经年旧事,我也并不知晓,侯爷领兵在外,这婚事……」

谢夫人打住了话头。

饶是我不经世事,也听出了她言中未尽之意。

谢家并不想认这门亲事。

姨母笑得有些僵硬:「夫人说的极是,可这婚书到底是侯爷亲手所立,想来是满意这门亲事的。」

「现下这孩子失了倚仗,还望侯府垂怜。」

谢夫人将茶盏往桌上一放,淡淡开口:

「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明的,却不想你如此糊涂。」

「若不是顾念着崔大人也在朝为官,我今日未必肯见你们。」

「这婚书的真假尚未可知,地上泥如何配天上云?往后崔夫人莫要再提此事。」

「管家,送客。」

9

姨母面上讪讪,双手不停地绞着帕子。

我站在原地,只觉无地自容。

若阿爹阿娘还在,听晚也不必非要攀那朵天上云。

可崔家人微言轻,这已是姨父姨母能为我想到的最好的去处。

何况原本就有婚约在身,谢家应当不会毁诺。

没想到时移世易,当年歃血笔墨为证,如今三言两语便毁。

姨母提了告辞,带着我便要离开。

斜里却横插出一道声音来:「母亲,不可。」

声若碎玉,谢玄清就这样伴着天光走了进来。

他附在谢夫人耳边轻语了几句。

谢夫人的眉头先是皱起,而后又舒展开来。

谢玄清对着我姨母拱手:

「崔夫人勿怪,这婚约既是父亲亲手所立,玄清自当遵从。」

又看我一眼:「只是沈姑娘年岁尚小,不若及笄后再做打算。」

「待到沈姑娘守孝期满,玄清自会三书六礼,八抬大轿,迎姑娘进门。」

这天过后,整个上京都知晓。

定北侯府世子谢玄清,有了一个未婚妻,叫沈听晚。

姨母说,谢玄清是个品行端方的君子,以后定会好好待我。

我却只记得。

少年眉眼俊朗,三言两语化解了尴尬,给了我一份体面。

我想,与这样的人共度一生,应当是极好的。

可他后来弃我而去,我方知人情比纸薄。

而楚渊解我困厄,却也只当我是颗棋子。

10

我在房中坐了一夜,写了一封退婚书。

谢君旧时恩,解我燃眉急。

愿君皆如愿,祝祷万万千。

此生不复见,勿违今日言。

我与楚渊定亲三年,他却从未说何时前来迎娶。

若不是今日听说他宴饮醉酒。

我担心他旧伤复发,前来送解酒汤药。

也听不到他这一番剖白。

郎心未必似铁,只是不会为我炼成绕指柔。

11

我将退婚书放到了楚渊书房的案头上,又放下几瓶药酒。

前些日子,楚渊从马上摔下来,腿上伤了一片。

他又不按时上药,险些生了脓疡。

我心急如焚,日日为他清创敷药。

可如今我要和他退婚。

自然没有立场再去干涉他的事。

只能放下几瓶药酒。

算是临别赠礼。

顺便再要回我的那只玉镯。

这玉镯虽不名贵,但却是娘亲送给我的。

也是定亲的信物,自然要拿回来。

楚渊迟迟不归。

我便准备去前厅等他。

无意瞥过房间的一角。

却发现了一抹眼熟的存在。

一张缺了桌脚的茶几,下面垫着几本书和一个盒子。

上面已经落满尘灰。

我认出,那是我放玉镯的盒子。

檀木云纹,同心金锁。

还是当年交换信物之前,姨母怕楚家嫌弃寒酸。

特意带我去首饰铺子里,挑了个上好的首饰盒子。

却被楚渊随手拿来垫桌脚。

我小心翼翼地取出盒子,掸了掸上面的灰尘,将它揣进了衣袖。

12

行至园中。

一道宛若莺啼的声音顺着风飘了过来:

「阿渊,你的腿伤成这样,怎么也不叫我知晓?」

楚渊声音和煦,入耳是难得的温柔:

「小伤罢了,将养几日便好,郡主不必放在心上。」

孟昭华笑了起来:

「你在战场上见多了生死,自然不把这些小伤放在眼里。」

「只是你的腿到底因我而伤,若不是那日你急着给我送荔枝,也不会从马上摔下来。」

「喏,这药给你,这是我托父王特意从北地找的,对伤口有奇效,你可要按时上药,这样才能早日康复,陪我一起去城外赛马。」

原来,楚渊的伤是这样来的。

是急着给孟昭华送岭南的荔枝,才从马上摔了下来。

难怪我问他好好地怎么坠了马。

他却支支吾吾,最后只说是自己不小心。

我垂下眸子,转身离开。

袖中的的盒子却突然掉落在地,发出一声脆响。

13

楚渊和孟昭华听见动静,齐齐看了过来。

「沈姐姐,你怎么来了?」

孟昭华走上前挽住我,笑得天真烂漫。

不待我回答,她便对着楚渊轻嗔道:

「瞧我这记性,沈姐姐是你未过门的妻子,来府里看你再正常不过,反倒是我不知情趣了。」

楚渊脸色微沉,问我:「你怎么来了?」

我掩去眼底的情绪,说:「我来送几瓶药酒。」

楚渊皱眉道:「郡主已经拿了上好的药来,往后你不必再送药酒了。」

我点点头。

往后的确不必来了。

我捡起地上的盒子,说了句告辞。

孟昭华却不依不饶起来:

「沈姐姐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?看起来好生精致。」

她对着楚渊促狭一笑:「里面莫不是你送沈姐姐的礼物?」

楚渊矢口否认:「不是我送的。」

孟昭华起了好奇心,直接伸手来夺我手中的盒子。

我躲闪不及,只听一声脆响。

镯子掉落在地,碎成了两截。

14

我再也抑制不住眼中翻涌的泪意,一把推开了孟昭华。

孟昭华脚下不稳,险些跌倒在地。

楚渊眼疾手快,一把扶住了她。

我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捡起玉镯。

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停坠落。

阿娘,对不起。

我没有保护好你送给我的镯子。

我也没有保护好你唯一的女儿。

楚渊见我久久不起身,皱着眉头开口:

「沈听晚,不过是一只成色不好的玉镯,郡主又不是故意的,你至于对她动手吗?」

孟昭华扯住他的袖子:「阿渊,不怪沈姐姐。」

又对我说:「沈姐姐,这豆种的镯子低劣粗糙,碎了也好,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一只好的过来。」

我擦干眼泪,将碎成两截的玉镯小心翼翼地放进盒中。

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。

「阿渊,沈姐姐是不是生气了?」

「不必理会,她素来好性儿,今日不知犯什么倔,明日我去哄哄她便好了。」

……

可是楚渊,我们哪里还有以后呢?

15

我离开的这天,风急雨骤。

我赶到渡口时,身上的衣衫已经湿了大半。

我站在檐下等船靠岸,头顶却突然撑起一把伞。

谢玄清温和无波的声音传入耳中:

「又要出去寻药材?」

语气熟稔自然,像是我和他之间从未有过龃龉。

我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,微微点头。

谢玄清递过来一方帕子:「你的头发湿了,拿着擦一擦吧。」

我避开他的手,抬眼看他:「多谢世子好意,民女承受不起。」

谢玄清语气黯然:「听晚,你一定要与我这般生分吗?」

江面上水雾朦胧,我疑心自己听错了。

认下婚约的人是他。

不顾一切要退婚的人是他。

如今怨怪我与他生分的人还是他。

我静静看他:「世子可曾见过人煎药?」

谢玄清有些不解:「见过。」

「煎药一事看似简单,实则门道颇深,下药顺序,火候大小,汤汁多少,时间长短,都有讲究。」

「可人们费尽心力熬煮,不过求最后那一碗药汁,祛病除厄。」

「至于那煎药的药引,剩下的药渣,又有什么要紧?」

谢玄清张口欲言,我出声打断他:

「如今侯府重振声威,煊赫荣耀更胜从前,世子想要的都已得到。」

「既然良药入口,痼疾已除,又何必在乎那些个药引药渣呢?」

「世子当年应下婚事,不过是权宜之计,非己所愿。」

「现下世子与郡主好事将近,既踩上了登云梯,又何必在意脚下泥?」

谢玄清急道:「若是我有苦衷呢?」

他的眉眼清俊依旧,此刻却染上了些许焦灼。

我移开目光,伸手去接檐外的雨。

轻轻道:「可那日你与谢夫人说的话,我都听到了。」

谢玄清浑身一震,看向我的目光复杂难言。

16

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。

那时我和谢玄清尚未退婚。

姨母整日耳提面命,要我感念这份恩德。

更要多多讨谢夫人的欢心。

我一一记在心里,平日规行矩步,时刻牢记自己是谢玄清的未婚妻。

做每一件事之前,都要思虑周全,万不能折损了他的颜面。

谢夫人患有咳疾,经年的老毛病,不好根除。

看了许多的大夫,吃了许多的药,也总不见好。

我便想针对她的咳疾制一味药。

一来医者仁心,总想为患者减轻病痛。

二来我若是能讨得谢夫人欢心,谢玄清便不会夹在中间左右为难。

以后我的日子也能好过些。

毕竟,我早晚都要同谢玄清成亲。

于是,我拿着医书翻来覆去地看。

又向谢夫人院中的人打听她的饮食作息,咳疾症候。

谢府的仆人为此没少笑话我,私底下都说我小小年纪还未过门,便上赶着巴结未来婆母。

我充耳不闻,只一心一意地制药试药。

直到谢玄清皱着眉头对我说:

「沈姑娘,世家最忌探听后宅阴私,你不必在我母亲那里下功夫,省得让人看轻了去。」

我被他说得羞窘万分,直要落下泪来。

他见我眼眶泛红,又柔声说道:

「我没有怪你的意思,只是担心你受委屈,希望你能多顾惜自己。」

我那时愚笨。

哪里听得出来谢玄清的弦外之音。

他只是嫌我粗蠢招笑罢了。

17

后来,我抱着一盒丸药去了谢府。

路过庭院时,却听见他们母子在一起闲话。

「你当真要娶那乡野之地来的女子?」

谢玄清声音极淡,语气却很认真:

「自然要娶的,父亲当年亲自立了婚书,容不得抵赖。」

谢夫人叹了口气:「可怜我儿,大好的前程,却要娶那般毫无家世助力的孤女,以后朝堂上岂不是举步维艰?」

「母亲多虑了,这门婚事并非一无是处。」

「圣上重文轻武,一直都想打压咱们这些握着兵权的勋爵,父亲为我定下一门寒微的亲事。」

「一来可以打消圣上的疑虑,免得圣上怀疑我们借姻亲收拢势力。」

「二来对侯府名声有益,谁人听说侯府认了这样一门亲事,不赞一句有情有义?」

谢玄清语气温和,和平日说话并无二致。

我却听出了满满的算计和逐利。

原来我不过是谢玄清通天路上的一颗垫脚石。

便如那煎药剩下的药渣,当时有用,取其药性之后,便是碾落成泥的下场。

谢夫人听完笑着开口:

「也是,左右沈家女还未及笄,这婚事成不成的,谁又说得准呢。」

谢玄清默了一会儿才开口:「母亲说的是。」

18

我抱着那盒药丸转身离去。

口中尝到咸涩时,才惊觉自己一直在流泪。

我取出一丸药,放在口中细细咀嚼。

先苦后甜,入口清凉回甘。

虽是丸药,却不难吃。

我试了不下一百个方子,才制成这一盒药。

这药做法复杂。

需用款冬花三两、紫菀三两、木蝴蝶一钱、冰糖三两和百合蒸焙。

杏仁浸汤去皮炒研,捣磨为末,炼蜜为丸,方能得这一丸药。

这实在是一味好药,能够止咳平喘,宁心安神。

我想了又想。

即便我和谢玄清没有做夫妻的缘分。

可我是个医者。

既然是医者,便当有仁心。

于是我将药丸和药方,通通留在了谢府。

就当感念当年谢玄清予我一份体面。

19

谢玄清语气艰涩:「那些话并非出自我本心……后来与你相处日久,才觉出你的好处来……」

「可我们已经退婚了。」

「使君将有妇,罗敷将有夫,世子昏了头了。」

不知是不是雨雾太大,我竟有些看不明白他了。

「听晚,楚渊并非良配,你知不知道,其实他也……」

我淡淡开口:「他也喜欢昭华郡主,对吗?」

谢玄清错愕不已:「你竟然知道?」

我微微颔首:「我知道。」

他的语气有些踟蹰:「楚渊心有所属,并不值得托付,我有苦衷在身,若是有朝一日我同你好好解释,你会不会……」

我果断摇头:「不会。」

谢玄清顿了一瞬,又想开口说些什么。

我却伸手指了指他身后:

「世子,郡王府的车来了,这般天气,你却亲自到渡口来,想来是接郡主家乡运来的特产吃食,别误了时辰。」

趁着他愣神的功夫,我又扬起一个笑脸:

「世子,再会。」

20

许是离开上京的心情太过急切。

我上船之后,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这艘船去往何方。

我问撑船的小哥:「这船是去哪里的呀?」

小哥粲然一笑,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。

「姑娘想去哪里?」

我想了想,上京人心凉薄似隆冬飞雪。

我想去一个温暖如春的地方。

小哥笑着说:「江南山温水暖,最是宜居,姑娘不若去看看?」

我也笑了:「那便去江南,去看看不一样的风景。」

船冒着雨开走,隔着一层雨雾,岸上的人和物都渐渐模糊。

有一道声音却穿过了雾蒙蒙的江面,直直冲入耳中:

「听晚——你去哪儿——听晚——你回来——」

我摇摇头,疑心自己幻听了。

小哥疑惑道:「咦?有人在唤姑娘么?」

我不以为意道:「不会的,我当时坐错船才来了上京,上京没有人认识我的。」

小哥挠挠头:「原来是这样,兴许是我听错了。」

又大声吆喝道:「大家坐稳,开船啰~」

21

船上的日子悠闲漫长。

我与撑船的小哥日渐熟络起来。

小哥是江南人氏,自小在水上讨生活。

说起来自己的家乡,可谓是滔滔不绝。

甲板上凉风习习,岸边有星星点点的萤火虫。

听着和缓的江水声,心底是久违的安宁和轻松。

那些郁结在心的人和事,突然就变得遥远起来。

山上朝来云出岫,随风一去未曾回。

也该放下了。

22

我在苏州下了船。

当地有个百年老字号回春堂,正在招医女。

我便过去应征了。

负责考校我的是一个姓顾的老大夫。

他问了我基础药理、望闻问切和如何辩证施方。

我一一作答。

他目露满意之色,挥手让我留了下来。

后来,隔壁卖炊饼的宋嫂子意外难产。

我施针刺穴,催产接生,保了宋嫂子母子平安。

宋家亲自送来了「妙手丹心」的牌匾。

顾老头乐得合不拢嘴,看我是根好苗子,说什么都要收我为徒。

于是,我便成了顾老头门下第一位女弟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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